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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9.第159章 鬼谷·那段忘却的记忆(2 / 2)

赫连城微微抬起头,像是在回想,慢慢道:“青龙国三位皇子皆到;而我也由侍从护送南下,到了鬼谷;第三天,白虎国太子奚玉门,皇女奚玉樱由龙虎峡坐船到了鬼谷;同日,朱雀国皇女沐流沙率轻骑到达鬼谷。”

这些名字,即使关在望云殿这么多年,我也知道,几乎每一个人,都已经成为了当今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,一动惊天地,四方瞩目。

但是——我抬起头看着他:“轩辕国呢?”

他看了我一眼,慢慢道:“而你,还有轩辕国的两个皇子,轩辕庭和轩辕康,在我们到之前已经在那里了。”

轩辕庭!

这个名字一出现在耳边,就像一根针,扎进我的心里。

多少年来,即使没有人说,我却永远记得,当初轩辕国的太子,据说他博览群书,学富五车,谦和有礼,平易近人,是所有人心目中未来的国君,也曾经,寄托了父皇所有的期望。

可是,他死了。

回想起当初在宛城城楼上,李俊那种充满仇恨的目光,我心里有些瑟缩。

八年前鬼谷发生的事,是我一定要弄清的,可我却不知道,那是不是我能承受的。

我看着赫连城:“鬼谷先生召集这些人,到底是要干什么?”

赫连城的目光转向了我们的眼前。

面对的,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草原,远处的雪山,广阔的天地间,似乎只有我们两人两骑,一阵风吹过,苍茫的草原上掀起了一波一波的绿浪,带来冰雪的寒意。

“鬼谷先生召集所有的皇室之后,齐聚鬼谷,论捭阖之道。”

我惊愕的睁大了眼睛。

捭阖者,天地之道,那是鬼谷历代所传授的名家经典,每一代鬼谷的学子学成之后入世,全都成为了手握天地苍生的大人物,中原大地,烽烟战火,都只是他们手下的棋局。

而鬼谷先生,居然会请这些人去论捭阖之道,他的目的又是什么?

“鬼谷先生是认为,天下之势,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,中原近百年的分裂,一定会再度联合,而他也希望能够再度迎来这样的盛世,而谁能够联合几大联盟国,成为中原新一代的霸主,这就是他的目的。”

“他,想要从这些联盟国主的皇子皇女中,找到这个人?”

“不错。”

可是——我有些奇怪,中原数百年来的分合战乱,虽然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盘踞势力,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主天下的情况,为什么他连皇女们都要召集呢?

于是,我淡淡一笑:“他以为,凭一个女人,能做到这一点吗?”

赫连城看了我一眼,然后又摇着头笑了起来,我微微蹙眉:“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?”

“你果然是失忆了。”他笑了笑:“八年前的你,绝不会说这样的话。”

“嗯?”

他笑道:“在这些皇子皇女中,有人胸怀大志,有人闲散如云,也有人随波逐流,不问世事,可所有的人当中,你是权力欲望最大的人,一开始,所有人都能感觉到,你最想要统一中原,坐上霸主的宝座。”

这一刻,我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。

曾经的轩辕行思,那个被列为天下第一的女子,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力欲望,以一个女子的身份,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。

我摇了摇头:“不,不可能!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,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想法?!”

赫连城看着我,又笑了起来,和刚刚的表情一模一样,然后说道:“的确,一个正常的十二岁的女孩子,是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想法,但你忘记了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你是皇族,你是轩辕国的皇女,你从小生长在宫廷,你耳濡目染的,是纵横天下的权力。”

……

“青龙国的三皇子凌少羽,是当初到达鬼谷年纪最小的皇子,才七岁,但那之后,他十三岁就上了战场,十四岁在江南除匪立下大功,十五岁就掌管了御龙堂,从此纵横沙场,而他的心智,尚未成熟,将来,也大有可为。”

……

我突然颤抖得很厉害,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。

他的话没错,传闻中也有不少少年成名的名士,年纪都在十岁左右,而我——曾经被鬼谷先生列为天下第一的轩辕行思,根本不是现在的我,我有着她的容貌,她的身份,但其实我和她,已经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。

她想着什么,做过什么,是我根本无法去揣测的。

我似乎已经预感到,今天我与他所谈的一切,真的会是我无法承受的,我翻身下了马,而他也下马,和我一起牵着缰绳,在这片无垠的草原上漫步,慢慢的,我们走到了河谷边,头顶便是那条铁链桥,随风发出哐啷的声音,却衬得我们周围更加的静谧。

“好,就算你说的是真的,但我还是不明白,鬼谷先生为什么会邀请这些皇女,我、奚玉樱,还有沐流沙。中原大势,真的能被女人左右吗?”

赫连城转头看着我,长久的沉默之后,他突然开口,却说了一句完全无关的话。

“你知道慕容夫人吗?”

突然之间听到这个名字,倒是让我愣了一下,下意识的点了点头。

“参合陂之战,名震中原,但其实只是慕容夫人人生中一个最小的插曲而已,在这个女人身上,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,而你要知道,她并不是出身皇家,甚至——我的母后告诉我,这个慕容夫人,出身青楼。”

什么?慕容夫人,竟然出身青楼?!

这样一个身份“卑贱”的女子,如何能够进入皇族最高的权力中心,甚至让两朝帝王为了她而神魂颠倒?!

看着我惊愕的目光,赫连城似乎也猜到我心中所想,继续道:“这,也许就是慕容夫人身上最耐人寻味的地方。而且我看得出来,鬼谷先生对她非常的崇敬,似乎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得到过她的点化。”

什么?!

我大吃一惊,就从我所知的关于慕容夫人的一些传闻,大多是在近百年前,如果说鬼谷先生得到过她的点化,两个人是同一时代的人,那——鬼谷先生应该近百岁了!

这一刻,鬼谷,鬼谷先生,这原本就神秘莫测的组合,在我的眼中,更加难以捉摸了。

我们沿着河边慢慢的走,放开了缰绳,两匹马撒着欢的奔跑在河谷中,激起了阵阵水花,被风一吹,有的落到了我们的脸上,带来阵阵凉意。

也让我因为震惊而混乱的头脑,暂时冷静了下来。

赫连城继续说道:“当时在鬼谷的这些皇子皇女中,出现了两种极端。一种以你为首,急切的想要发动战争,统一中原;另一种则完全相反,认为中原大势可以通过更大的联盟来实现和平统一,这两种不同的看法充斥着整个论道的过程,纷争不断。”

“持另一种看法的人,都有谁?”

“朱雀国皇女沐流沙,轩辕太子轩辕庭,但为首的是——”他看了我一眼,我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,听着他很沉重的说出了那个名字。

“凌少扬。”

我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。

“你和他之间,似乎从第一眼见到对方就产生了敌意,你们两就像是镜子的两面,一样的锋芒毕露,一样的光彩照人,不过却是完全的对立,好像这个世界上,只能存在一个。”

……

“当初那场论道完全是你们两的对峙。但不得不承认,你们的对峙非常精彩,如果说你天生是一根锋利长矛,那么凌少扬就是一个完美的盾牌,连鬼谷先生都说,你们两如果不是皇子皇女,如果能归入鬼谷,有可能成为百年来鬼谷最不可限量的不世之才。”

……

“这场论道旷日持久,到了后来,鬼谷先生已经不想得到答案了,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,中原大势的未来,应该就是你们之间的这种关系。”

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,赫连城口中的八年前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滑稽戏,它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我的意料之中,也不在我的掌控之中。

我,和凌少扬?

我们之间,竟然曾经发生过这样的对峙,我和他,竟然是天生的对手吗?

不,不是我和他,和轩辕行思和他,现在的我,不过是有着这个名字,这个躯壳,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。

可是,那个人的名字,却像是梦魇一般,又一次刺进了我的心里。

我依旧还是怕他,那种带着恨意的恐惧就像一根针,扎在我的心里,而且一天比一天深,一天比一天痛。

可到了现在,我突然有些弄不明白了。

八年前,他和“我”,真的只是单纯的对峙吗?

而那一夜,让他爱恨交织,甚至不惜用最残酷的手段去伤害的,到底是我,还是八年前的那个“轩辕行思”?

看着我苍白无血色的脸,赫连城轻轻道:“如果,你受不了了,我可以先不说。你休息一夜,也许,这些对于你而言,太突然了。”

说完,他打了一个哨子,那两匹马立刻跑了回来,他便要扶着我去骑马。

我的心里的确很乱,但这个时候,我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
于是,我轻轻拨开了他伸过来要扶我的手,抬头看着他:“赫连城,你说了这么久,这些事和南宫世家又有什么关系?为什么刚刚你说南宫世家的人会篡权夺位?”

“你仍然相信南宫?”

“我相信自己的眼睛。”我看着他,坚定的道:“南宫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
赫连城冷笑了一声:“也许,他不是这样的人,但他无法代表整个南宫世家。”

我的心中一动。

的确,我也早就看出来了,虽然南宫的武功在中原罕有敌手,但他终究只是南宫世家的一个世子,而南宫世家的所有权力,都掌握在南宫煜的手中。

而南宫煜这一次进宫,他的许多所作所为,的确非常的让人怀疑,尤其那天夜里,我在大殿外听到他和南宫之间的对话,里面似乎隐藏着他们家族的一些秘密,甚至于那个毒誓,很大程度上,就像是一个沉重的使命,压迫在南宫的头顶。

难道,真的是要篡权夺位?

我想了又想,终究觉得想不透,赫连城看着我道:“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?”

我说道:“如果他们想要成为雄踞一方的霸主,在青龙国成立之初,他们就应该有这样的机会,为什么要等到现在?”

“很简单,如果当初在中原战乱四起的时候起兵,他们的确有机会,但失败的机会也同样很大。如今中原的四大联盟国,哪一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?也许一个不留神,就有灭国,灭族的危险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他们选择站在凌氏一族的背后,支持他们立国称帝,然后再通过一个机会,篡权夺位,这样付出的代价就不会太高。”

“不错。”

我的心里有些发寒。

龙虎续命丹,这种药物,是不是就是他们的机会?

但是——我有些疑惑:“他们等到凌氏一族立国,在这个时候起兵,他们就是反叛,遭遇的阻力不是会更大吗?”

赫连城看着我,眼中露出了浅浅的笑意:“看起来,虽然你失忆了,但你的脑子并没有改变,你思考问题的方式,依旧和以前一样。行思,你是个做大事的人。”

我微微蹙眉。

他也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,而是说道:“你说的这些,我当然都知道,但是,有一点你不知道——”

他看了我一眼,嘴角突然挑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。

“如果,他们不是反叛,而是光复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