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得海吃了安眠药，内心的恐惧终于抵挡不住沉沉的睡意，他终于睡着了。

不知道睡了多久，他被手机铃声吵醒了，迷迷糊糊伸手接起电话，那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女人声音，缥缈悠远很不真切，仿佛不是人间的声音。

“徐得海，你能心安理得的睡的着吗？徐得海，我死的好惨——你拿着我的钱用的心安理得吗？”

徐得海一下子就被吓醒了，手都哆嗦起来，一下没拿稳，手机掉到了地板上。手机屏幕闪烁着，散发着惨淡的光芒，接着，他和朱云莉拍的那张结婚证照片跳了出来。

徐得海慌了，扔了一个枕头过去把手机给挡了起来。

他打开床头的开关，让屋子里所有的灯都亮起来，这样他才有一点安全感。

窗外又传来一声“喵呜”，他扭头一看，看到那只黑猫的脸在窗外，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炯炯的盯着他看。

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扔了过去。

那猫吓了一跳，犹豫的退后几步，最后终于离开了。

徐得海看了看墙上的老挂钟，现在是半夜三点钟。

挂钟下是一张掉了漆的书桌，桌上摆着一张全家福，照片上只有外婆、他和他的姐姐徐得芳。

照片里，外婆的头发不像现在这么白，脸上的皱纹也没有现在这么多，背也没有现在弯的这么厉害，她是个退休的教师，严厉刻板，但是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和姐姐。

照片里，他和姐姐还穿着初中的校服，蜡黄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

那一年冬天，他们的父母开着小皮卡出去进货，出了车祸，再也没有回来。他和姐姐相在亲友的帮助下卖掉了家里的房子还了债，最后却无处可去。最后是外婆过来把他们带回了家。外公和外婆只生了他们母亲一个女儿，外公很早就去世了，外婆也退休了，靠着微薄的退休金生

活，还要养活他们姐弟两个，供他们上学读书，日子过的十分艰难，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。他和姐姐徐得芳是龙凤胎，姐姐就比他早了十分钟出生，小时候姐弟俩是长的一模一样，除了父母其他人根本就分不清楚，直到姐弟俩开始上学了，他们的衣着打扮才不再一模一样，姐姐留长头发穿女装

，他则是短头发穿男孩子穿的衣服。

高中读了一年之后姐姐就不愿意再去上学了，坚持要出去打工。

说是不愿意，但是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，姐弟俩学习成绩都不错，都有望考上大学，但是外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，供他们读高中已经是十分吃力了，根本无力再供他们上大学。

姐姐选择了退出，一个人偷偷收拾了简单的行李，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。

东海市也不算是小城市，工作机会不少，但是姐姐还是选择了南下去广东，徐得海知道姐姐想他安心读书。

那一年，姐姐才刚满16岁，一到法定工作年龄她就退学了。

姐姐南下进了工厂，一个月拿着一千出头的微薄工资，每个月都给他寄六百块钱，写一封信，为了省路费，她过年都没有回过家。

他终于考上了外地一个二本大学，姐姐和外婆都很高兴，为了鼓励他，姐姐还买了一个手机寄给他。那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手机，是一个山寨的iphone4，外壳是iphone4，里面系统是安卓的。

七年过去了，当年特别稀罕的iphone4如今已经出到iphone8了，他记得当年姐姐还给他发信息说，以后等iphone8出来的时候她肯定有钱了，到时候给他买个好的。

他没有等到姐姐给他买iphone8，姐姐在他大二那年突然给他寄了三万块钱，之后就音讯全无，写信不回，电话也打不通了。他和外婆都担心极了，暑假的时候他拿着勤工俭学攒来的路费去找姐姐，却得知姐姐原来工作的服装厂早就倒闭了，她已经不知去向了。他失望的回到家，安慰自己，或许这么多年，他一直靠姐姐供养，

姐姐太累了，她想去追寻自己的生活了。

不管怎么样，她过的好就好，不联系就不联系吧，一直以来他都很愧疚，他虽然说是弟弟，可也就比姐姐晚出生十分钟，身为一个男人，没能照顾家人，却一直拖累姐姐。

他省吃俭用勤工俭学，加上姐姐最后给的那三万块钱，终于顺利完成了学业，毕业后也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。

这些年他也有去找过姐姐，可是人海茫茫，根本无处可寻。

外婆年纪越来越大了，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，她常常说有生之年最大的愿望一个就是能再看姐姐徐得芳一眼，一个就是希望能看到徐得海结婚生子。

姐姐始终没有任何消息，徐得海想，至少满足外婆另一个愿望，结婚生子吧。

他大学的时候也交过一个女朋友，毕业那年带回家来给外婆看，结果女孩吃了一顿饭之后连夜回去了，临走的时候她告诉他，她不会再来东海，不会再来他家了。

他家太穷了。

现实就像一记闷棍一样，一下子打醒了他，他终于意识到结婚不是恋爱，更不是校园恋爱，两人拉着手在学校后门的烧烤摊吃五毛钱一串的烤羊肉串。

车子、房子、票子，每一样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，上学的时候他以为毕业后工作了就好了，工作了才知道社会的残酷。外婆为了空出房子来让他好找女朋友好结婚，坚持搬到敬老院里去住，徐得海一开始是坚决反对，可是看到外婆每天一个人坐在家里看着他和姐姐的照片发呆，唉声叹气，他最后还是同意了。敬老院里至

少还有一些其他的老人家，她有人可以聊聊天，他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八九点才回家，每天回到家看到外婆在等他，他心中都充满愧疚。

他也想找个女朋友，但是作为一个程序员，他能认识异性的机会真的很少，他本人又宅生活圈子非常小，找个女朋友真的不容易。他想到了相亲，于是去好几个相亲网站都注册了会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