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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船比上回那只小,有船夫在划桨,看他醒来,扶着帽檐回头笑道:姜小仙师。

  他坐起身:您是?

  第38章 玉扣

  船夫道:我承姜小仙师指点, 方能从画里走出,撑船可行黑水。

  阿酌仔细回想:您是颜双红挂在院子里的那副画。

  那日颜双红哭诉说自己这副渔人撑船图没有活,他曾指点, 说黑水有光, 并非全是暗沉。

  颜双红按他说的改了,她那时还没有舍去妖身,跑出房中结界的画是能活的。

  阿酌只叹人生境遇如此巧合,当日随意多嘴一句,今日竟得画中人相救。

  而那船夫道:非是巧合, 我是专门来救小仙师的,以抱指点之恩。

  前方阴云渐散, 走出封印界海水变蓝, 船夫停下:前面的蓝色大海,姜小仙师自不用再送,我只能穿梭在黑水中, 不可再往前了,就此别过, 仙师保重。

  阿酌行了一礼:多谢!转身跳下,望那风卷云涌, 惊涛骇浪,他紧握住识途戟,俯身潜入海中。

  船夫掉转方向,隐在海浪里。

  他至鬼界时已是晚上, 这里的灯盏都泛粼粼绿光,行人走过拂起一阵风,光点就会跟着人走,浮浮荡荡绕在人周围。

  他头发还未干, 几缕水滴落在走过的路上,神情恍惚推开金屋殿,挤出笑容:对不起,哥,我来晚了。

  姜雪行心虚起身:你师兄没出来?

  我不知道。

  阿酌良人很多的。

  他又笑:我没事。听殿外丝竹弦乐之声喧嚣,可是要开始了?

  姜雪行目光从那一弯摇晃的月上挪过,轻轻揽起他的发,眼中倒映几点微光明灭不定:我不打算完婚。

  怎么了?

  眼前人的手从他发上抚至手臂,抬起他的胳膊,把带着玉扣的手指递到他面前:你帮我取下来。

  他点头,覆上那玉扣:你若反悔,跟阎师兄直说,他应当不会强求。玉扣取下,在掌心莹莹发光。

  姜雪行淡淡道:你戴上我看看。

  他将其环在手指上,看上面泛着的金光:若我能帮你消散掉这个法印,我义不容辞,可是,它戴在我手上,法印还在。

  是啊,这是我鲛人皇族的命。姜雪行道,为怕我们再生祸端,不但要封印,上界还以一纸婚契,用鬼界来牵制我们。

  如何牵制?

  鬼界属阴,长踞地府,鲛人皇族与他们王室连着这层婚契,鲛人族的力量就无论如何也冲破不了三重天。

  上界多虑了吧,当世除了飞升仙人,谁能够冲破三重天?

  为防万一,他们宁愿斩断一切可能性。姜雪行悲凉看着他,可是,也正因如此,上界不会让鲛人族这边有婚契之人死去,而履行婚约也会得诸多庇护,他朝未管六界如何,这人当会始终安稳。

  所以,你纵然不喜欢阎师兄,但也还是同意履行婚约,可是,你方才怎么又说不打算完婚了?

  姜雪行笑起来,抚着他的脸:我要毁掉南海封印。

  师兄说黑水平复,族人能够重见天日。

  他的话我不信,也不愿等。对方眼中一凛。

  阿酌抓住他的手:他们出来性情难控,危害世间,而且上界不会轻易放过,现在放出来不是置他们于死地吗?

  眼前人冷笑:我要的就是性情难控,至于谁放过谁,还不一定呢。他抽出手,再揽着阿酌的发,慢慢挪动到他的脖颈,在那后颈处轻点,眼神微暗,婚契的法印就在玉扣上,你戴上了,要履行婚约的就是你了。

  阿酌脸色大变,连忙去取玉扣,可无论如何都取下来,他不可思议看着兄长: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

  对方慢慢靠近他:这是我能想到的,护你的唯一办法了,好好戴着这玉扣,他朝胜败不问,即便鲛人族消失,至少你是安全的。

  那手从他脖颈收回,姜雪行带着一丝笑,认真地看着他:以我雪中行,换你月下酌,阿酌,你要好好活着。

  说罢将他猛地一推,至那红纱帷幔的内殿,再以一道结界覆于殿外:你先在此呆着吧。

  阿酌始料未及被推倒在地,连忙爬起来去触碰那结界,方一挨到立刻被弹回,他急道:你要做什么?

  我不会对鬼王怎么样的,我还指望他能照拂你。姜雪行走出大殿,褪去红衣,跃上这巍峨宫殿,听那曲乐之声流转,随处可见的红拂给这阴森森的宫闱增了丝丝鲜艳。

  他在那纷扰人群中看见阎厄,大红衣袍,玉冠上垂下红色丝绦落在双肩,正喜笑颜开与宾客说话,他的嗓门大,隔着这么远,都能听见那笑声。

  他冷冷一瞥,从檐上掠过,三五下闪身进了鬼王书房,鬼王是不读书的,但作为王室,书房还是要有,这里几排书架,摆满了崭新的书籍,书架之后是数排瓷器珠玉等珍品,这才是鬼王喜欢的东西,设了结界,但对姜雪行来说不是难事,他片刻功夫就破解。

  太极阴阳鱼的存放位置,还要再往里走,得推开一内门,内门上的结界比前面复杂,他虽然提前打探过,但也还是花了许久的精力解开,门里一托盘,钥匙就在盘上,也还是有法印保护。

  数道结界法印打破,他拿上钥匙走出内门,正看见阎厄站在门口。

  阎厄喝了点酒,面色微红,对着他叹道:你不能拿这钥匙。

  他一闪身跃至阎厄面前,击出一掌,阎厄回掌接了,转而钳制他手腕,他游走躲过至其后背催动灵决,阎厄侧身躲避,方要回击,却被对方率先打中肩膀,踉跄后退几步,还没站稳又被拉回,姜雪行一道灵决缠绕至他身上,将他绑住:你早就发现了?

  阎厄被束缚着,施不出灵力,声音也传不出去,无法呼救,无奈道:哪有早发现,我又没有监视你,可你动我房中结界,我若察觉不了岂不是太没用了?

  他瞧着人把钥匙收入储物袋,十分想哭:是我要把你带出来的,若生祸端,我就是罪魁祸首。

  婚契相连或许你能逃过一劫。姜雪行道,你好好待阿酌。

  唉,跟他有什么关系?阎厄还在问,忽觉身子一轻,人已经被提了起来,晃眼间被推进一红拂飘动的内殿,他站稳后才认出这是金屋殿,再回头,见阿酌在桌边半撑胳膊坐着。

  姜雪行转身关上大门,在门外又施了一道结界。

  阎厄敲了半晌结界,束手无措,走回去看阿酌,见他面上发红,额上有汗,他连忙把人往床上扶:你怎么了,不舒服吗?

  阿酌昏昏沉沉,听有人说话,方有些许清明,他回想那时姜雪行在他后颈轻点,蹙眉道:兄长激发了我的求偶期。

  鲛人同族是可以主动激发另一方求偶期的,但多是恋人之间的趣味,不是亲近之人也不大有人会毫无防备叫他人点在自己的后颈上,那是致命的地方。

  他对姜雪行自然是没有防备的。

  阎厄听此话一惊,连忙松开他,看他失去支撑瘫倒在地,又想去扶,一双手悬空几许,还是收了回来,人也退到最远处:你别怕我,我这人虽不是多高尚,但也决计不会乘人之危。

  阿酌扶着床畔慢慢起身:我不怕你,你碰不了我。

  对对对,我肯定不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