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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9.第309章 无法抗拒的吻(1 / 2)


看到他背影的时候,我的确是觉得他瘦了,而且瘦了不少。

等他转过身来,我才知道,哪里是瘦了“不少”,他几乎是瘦掉了半个人一样,原本壮硕如山的身体几乎骨瘦如柴,脸上的轮廓也深深的凸显了出来,人站在河边,微风吹过的时候,那件罩在身上的衣服都轻轻的飘起来。

他的整个人,都显出了一种枯槁之气,好像——好像快要入土的人一样。

而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吃惊。

我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错了,可是一步一步的走近他,灿烂的阳光下,把他脸上的一切都照得那么清楚明白,那无神的眼睛,苍白的嘴唇,还有右眼下,那一道长长的,细细的伤疤。

若不是看清了,甚至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他的一道泪痕,从眼睛一直拉到脸颊上,约摸半指长。

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,一直走到他的面前,他的眼睛好像一潭死水似的,好像一点光都没有,任我慢慢的伸出手,拿颤抖的指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那道伤疤,再看向了他的眼睛。

“楚亦雄……怎么,怎么会这样?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?”

我止不住的一阵心酸,面对着他的木讷,泪水几乎是立刻就涌了上来,说话的声音也哽咽在了喉咙里。

曾经想过这个可怜的男人,活到了二十几岁才发现自己的亲人和亲情全都是假的,而好不容易被北匈奴的亲人找到,他们却是要杀害自己,这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,但我顶多能够想象到这个男人暴跳如雷或者一蹶不振,却从来没有想过,他会变成这样,脸上的那道伤疤,好像是他永远擦不掉的泪痕一样。

“楚亦雄,你到底怎么了?”

我伸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臂,轻轻的摇了摇,甚至不忍心太用力,好像看着自己历经沧桑的哥哥回到身边,却早已经和过去的样子面目全非。

直到听到我带着哭腔的声音,他才慢慢的有了一点反应,低头看了我一眼,眼中隐隐的闪现了一点光,露出了迟疑的神情。

“絮……云……”

絮云?他看到的,还是只有絮云?他的心里,从头到尾就只有絮云。

只可怜这个男子,痴情如斯,却偏偏让他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天各一方,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的痴心却没有一点改变。

“楚亦雄,”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:“你到底怎么回事?你脸上的伤是哪来的?你怎么憔悴成现在这个样子了?”

“絮云……?”他还是只有这两个字,几乎干枯裂开嘴唇微微颤抖着,看了我很久,那双眼睛里突然露出了一丝惊恐的光。

我还没来得及反应,他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,并且用力的将我推开:“你走开!”

“楚亦雄!”

我一个趔趄,险些摔倒在地,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,而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,好像一只惊弓之鸟,那双眼睛里也全然是惊恐的光芒,看着我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洪荒猛兽一般:“你走开!骗人,这一切都是骗人的!”

心中隐隐的涌上了一种熟悉的担忧,似乎是以前我就已经猜到的,尤其看着他现在的模样,他明明是那么霸道暴戾的男人,现在这个样子却不知为什么只让人心疼。

我急忙说道:“好,我不过来。楚亦雄,你告诉我,我到底怎么了?絮云到底怎么了?”

他怔了半晌,又安静了下来,定定的看着我,突然一下子跑过来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。

他的力气还是那么大,完全不受控制的力道几乎将我整个人都要弄得窒息了,而那一双手臂还是用力的将他锢在他的怀中,这个时候我没有推开他,只是贴着他不断起伏的胸膛,听着里面咚咚直响的心跳声,尽量不打扰到他。

过了很久,才听见他的声音慢慢的响起,却像是从胸口里传出来一样,明明很低,却震得我发疼——

“絮云,你怎么可能——是我姐姐呢?”

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明明是艳阳高照,明明是草原上几乎炙烤的温度——但我却好像一下子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里一样。

胸口,心里,好像也被人突然扎进了一刀,痛得我差点就喘不过气来。

微微颤抖着,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,看着他那张有些迷糊的,想要肯定,却又无法肯定的脸,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显得那么可怜兮兮的,嘴里一直默默念叨着的,似乎是在催眠自己一样:“你怎么可能——怎么可能呢?你不会是我姐姐的……不会的……”

絮云是他的姐姐,这是之前到絮云从小生活的村子去时,我就已经隐隐猜到了的,但一直不敢肯定,也希望是自己的错觉。

但现在,连楚亦雄都知道了,难道是他在这里也得到了什么新的线索?这儿毕竟是匈奴王庭,离北匈奴那么近,难保他不会得到当初自己的母亲,也就是北匈奴公主的什么消息,猜出当年的事来。

让他这样神魂颠倒,几乎和我过去被逼得疯傻的样子,是不是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?

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,念念不忘的女人,竟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!这天下间,谁能忍受这样的打击?

我渐渐也明白昊焉和季晴川一定要请我来这里的原因了。

想了想,我终于咬着牙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,看着他因为无法抱着我而有些伤怀的样子,我慢慢的说道:“楚亦雄,我不是絮云,我是梁鸢青啊。”

“……”他的脸上明显的露出了错乱的表情。

“你看清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沉默了不知道多久。

我甚至都快要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活着的,因为他的身上,他的脸上,他的眼睛里,找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。

可就在我忍不住要伸手去拉他的时候,他突然转过身,向着旁边的河里冲了过去。

“楚亦雄——!”

“啊——!啊——!啊——!”

我的叫声被他的声音给吞没了,那种凄厉的嘶吼,好像荒原上被猎人逼到了绝境的困兽,好像站在悬崖上没有退路的孤狼,我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,撕心裂肺的嚎哭声,他已经冲到了河里,拼命踢打的,挥舞着拳头,激起了巨大的水花。

背后传来了昊焉和季晴川跑过来的声音,但我已经等不到了,立刻冲了下去,踩着冰凉的河水让我整个人战栗了一下,却也顾不得,任凭他打起来的水花溅了我一身,还是艰难的走到了他背后,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。

“楚亦雄!你不要这样!你不要这样!”

被我抱着的这具身体好像完全没有了感觉,还在拼命的挥舞着拳头,拼命的踢打,甚至有几下也打到了我身上,传来阵阵钝痛,可我一直紧紧的抱着他,没有松手。

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,他的力气似乎也终于耗尽了,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,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我,那张消瘦的脸上全然是无助的神情,满脸的水珠,也不知是河水,还是泪水。

“鸢青……”

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,是在笑,可是我分明看到,那种笑是带着深入骨髓的痛。

“楚亦雄!”我几乎是立刻的伸手环住他,在这个时候我没有一点惧怕或者羞怯,也不再矜持,眼前的这个满心情殇的男人,我除了能这样防止他伤害到自己,我还能做什么呢?

“你不要想太多。也许——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呢?”

这句苍白无力的安慰,连我自己说出来,也觉得荒唐,楚亦雄被自己折磨成这样,定然是得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,但我还是昧着良心做着善意的欺骗:“你和絮云姑娘,你们如此相爱,上天不会这样薄待你们!”

话刚说完,突然听到身后的昊焉公主发出了一声惨呼:“楚亦雄!”

我抬头一看,只见楚亦雄有些抽搐的苍白的嘴角突然出现了一抹艳色,仔细一看,竟然是他泌出了一缕鲜血,然后就感觉这个身体摇摇晃晃的,突然向我栽倒过来。

我大惊失色,急忙要撑住他,虽然他消瘦了许多,但毕竟是个高大的男人,而我全身无力,眼看都要被他压垮了,身后一下子伸出两只手,昊焉立刻冲过来将他环住。

季晴川也走了过来,一手扶着他,一边对我说:“鸢青姑娘,刚刚大公子没打伤到你吧?”

“没事。”

我勉强说道,跟着他们扶着楚亦雄上了岸,正要往回头,离开了水的身子在阳光下突然一个寒战,有一种寒气入骨的刺痛,我有些头晕目眩,只能勉强咬着牙支撑着,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王庭。

听季晴川说,自从他们与北匈奴作战,擒获了几个俘虏,而楚亦雄在问过他们的话之后,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,已经很长一段时间,整个人就像是痴傻了一样,每天就这么到河边去站着,不与人说话,不做任何事。

我们跟着回到了昊焉的帐篷里,看着这个匈奴公主熟练的往楚亦雄的额头上敷毛巾,细细的给他擦身,换上干燥的衣服,又一叠声的叫人拿来兽皮和锦被给他盖着。

虽然心里在为楚亦雄的事而伤怀,但看着这一幕,却让人又一种久违的温暖的感觉。

昊焉照顾他,绝不假手他人,所以我和季晴川也没办法插上手,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他,便将他拉到一边:“楚亦雄的脸上,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会有那道疤?”

季晴川看了看周围,压低声音道:“你知道呼延郎身边有个叫宜薇的女人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大公子来这儿不久,有一天晚上,正在和匈奴单于喝酒,那个女人突然发疯了一样,拿刀要刺杀他,虽然被躲过了,但脸上留了一道疤。”

我大吃一惊,翻然醒悟过来,宜薇当初被送到匈奴之前,是爱慕着楚亦雄的,看到他来了,居然要刺杀他!

是因为,爱极生恨吧。

否则,这么多年过去了,她为什么还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,露出那么愤恨的表情呢?

“那那个宜薇,她人呢?”

“被关了起来,呼延郎恨她差点误了他的大事,原本是要处以极刑,但我和大公子都在为她求情,所以免了死罪,只是一直被关着。”

既然没有杀她,那我就放心了。

见我沉吟着没有再说话,季晴川又说道:“鸢青姑娘,我听你刚刚说的话,好像并不吃惊,你是不是——已经知道絮云姑娘,和大公子的关系,他们的姐弟关系?”

我点了点头。

“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他?”

我叹了口气:“人死如灯灭,这件事再翻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?我本来也只是猜测,而且我也以为楚亦雄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这个事实,谁知——,这真是天意!可见这世上的事,没有一件能永远的隐瞒下去。该真相大白的,总会真相大白。”

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我自己也有些恍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