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夺媚第104节(1 / 2)





  傅千凝会意,从旁搀牢林夫人:“伯母,咱们回园子慢慢聊。”

  林夫人连连拭泪,哽咽点头。

  秦家宅子在大小、布局、亭阁的样式几乎按照京郊的品柳园复刻,除某些局部根据个人喜好进行翻修或加建,南北花木品种有差别外,池沼湖泉、庐室堂谢等完全一致。

  秦老岛主邀请客人穿行于小桥曲水,绕过媚柳挺松,步入一幽鸟啼枝、药香四溢的庭院。

  宋思锐取竹沥水,备茶磨、水杓、茶罗、茶帚,盏托、茶筅、茶巾等物,逐一为大家奉茶。

  双方寒暄几句,秦老岛主问明林昀熹一年来的状况,感慨良多,边饮茶,边聊起陈年旧事。

  “奉延二十一年冬,雪灾深重,岭南以北出现了瘟疫,还没到开春便爆发了……老夫和子女随年迈的父母路过,本着行医济世之心,进入抚州城治病救人。

  “隔了整整十七年,老夫犹记那呼天抢地的哭声、染瘟疫者的愁苦和悲怆。我们一家五口忙了三日三夜,正逢州府派人清理隔离,我秦家……身份颇为特殊,故暂避城外。”

  林夫人蓦地回忆起妹妹那句“看小昀熹断了气,嬷嬷请更夫送去郊外埋了”,不由得暗捏一把汗。

  “某一晚连夜出城,正好见一黑影,抱着一只大锦匣,鬼鬼祟祟沿城墙而行。我们猜是贼人,恨动荡时期人心不古,施展轻功追上。那家伙发觉有人追来,急匆匆发足狂奔,恰巧月黑风高,不小心摔倒,匣子脱手甩出数尺。

  “出人意料的是,匣子内忽地传来婴儿微弱啼哭声!那黑衣男子惊得连滚带爬,抱头鼠窜,一边吼‘不关我事、不关我事、我不是人贩子’,一边落荒而逃。

  “家母医者仁心,惊觉是个气若游丝的小丫头,即刻抱回住处,不遗余力救援。施针、喂药、找乳母……倒腾半月,勉为其难救活了。”

  众人虽知那是小昀熹,仍禁不住长舒一口气。

  秦老岛主凝视林昀熹半晌,叹息:“我们检查过这丫头的随身之物,除去一裹着锦锻的椴木匣,衣裳倒是件件精致,不似穷苦人家的孩子。贴身的小肚兜内层绣有‘燎烟微吐,东昀初熹’八字……”

  “啊!”林夫人惊呼,“那、那是我闲来所绣的双面绣,一面蝶舞,一面为小字……”

  “正是。”秦老岛主挪移至檀木柜前,取来一沉甸甸的石匣,再从中拿出一上了锁的小方匣,开锁后向她展示那小婴儿的肚兜。

  “昀熹小时候,确实很爱穿我做的衣裳,想来……我妹妹调包时,生怕她把贴身小衣换了,容易惹她不适、哭闹,因而留下……”

  林夫人泪如雨下,泣不成声。

  林绍和林昀熹、傅千凝轮番安慰了一阵,示意秦老岛主继续。

  “我们一家推测,那八个字包含孩子的名字,试了几种组合,觉察她对‘昀熹’这两个音有反应,便唤名昀熹,没料误打误撞,蒙对了!

  “为给她找家人,我们在抚州城内外辗转了两个月,后终于寻到那小偷。小偷却说,锦匣确是顺来的,只因他无意间撞见一更夫,见其怀抱的盒子异常精美,猜想为贵重之物,遂紧随在后。

  “快到城门时,更夫迎面撞见一喝得摇摇晃晃的乡绅之流,随手放下锦匣,上前搀扶。那小偷乘其不备,夺了锦匣跑得飞快……溜出城后,被我们盯上,摔了才知里头藏了个小娃娃。

  “我们顺着他提供的线索,找过乡绅,可那人喝醉了,唯一印象是有人送他归家,得了赏银欢天喜地而归,连人家是何年纪容貌也不晓得。

  “瘟疫期间人心惶惶,人员流散,我们苦寻无果,对这孩子感情日生,决定带她回长陵岛,养在膝下,当作亲生孙女照顾。

  “一晃数年,双亲回大宣仙霞岭颐养天年,我独力承担七十二岛,念及兄弟分散,儿孙或抗击海盗时战死,或病逝,唯昀熹继承家父的部分功力,名正言顺成为我秦家传人。”

  林昀熹亦记起,年幼时长辈尚有好几位,成长后只剩她和爷爷相依为命。

  再后来,傅家兄妹成了她的伴儿。

  回首前尘往事,众人无不慨叹阴错阳差、世事无常。

  问及未来何去何从,林昀熹确信数万海盗占据南洋诸岛,为的是养精蓄锐,重返七十二岛,以雪前耻。

  她希望父亲暂居此地,助她一臂之力。

  林绍曾为工部尚书,更一度兼领少府监、将作监、军器监,主缮修、功作、盐池、园苑,凡城池修浚,土木缮葺,工匠程式等皆有涉猎。

  他起起落落,现今无官无职,仅一爵虚衔,京中恒产寥寥,随女儿女婿留居长陵岛半载或一年,并无不妥。

  林昀熹暗下决心,这一回,秦家的太爷爷和爷爷打下来的基业,将由她来镇守。

  世间的种种美好从不因为某些人努力过,就得以维系,地久天长。

  秦家不会因她寻回亲生父母而后继无人,她,会带动七十二岛中的二十余万子民,无惧自身的微不足道,无惧前路的艰难险阻,无惧将来可能要面临的挫败,以年月织起属于他们这代人的锦绣年华,并为下一代开启繁华盛世。

  她深知她还年轻,但她的长辈们亦曾年轻过,亦曾天真狂悖、肆意风流。

  天地山川见证着他们来过,也必将见证她的存在。

  ···

  宋思锐年少时居于秦家大宅,与她定亲后,为避嫌,特意搬去后山临海小院。

  知悉二人成婚,秦老岛主把后山和整片海滩划归给宋思锐,将他那闲置的房舍拆了,改成宜居的中型院落,依山傍水,清静怡人。

  是夜,安顿好林绍夫妇后,小夫妻住进新家时已是夜色深浓时。

  白日里燥热渐散,天幕缀满的星辉在静谧凉风下瑟瑟发抖。

  林昀熹久未踏浪,脱了鞋袜,挽裙直奔院外;宋思锐如像照顾孩子般,抱了吃食、软毯等追在后头。

  二人嬉笑打闹,数着小螃蟹在沙地上留下的无数洞穴,暂忘烦忧。

  潮水渐涨,他们索性跃至巨石上,并肩观星。

  江山雄丽,星辰摇动,海气漫漫,泠然洒然。

  “章鱼,”她往他肩头轻靠,“有时,我会误认为……这才是梦。”

  宋思锐圈紧她,低头亲吻她的眉心。